樵默的小屋,一个黑暗的角落,岳莲蹲坐在墙边。
如往常一样关着的木门旁,习惯了背对别人的白发青年,坐在地上神情专注地捣药。
“我很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小流的亲生母亲?喂!白发大叔,你怎么不出去了?怕我气没消又出去给你惹麻烦?”
均匀的捣药声并没有停止,白发青年依旧没有应声。
深呼吸了一口气,岳莲闭上双眼,耳边响起了猛烈的风声,仿佛从漆黑中走向雪地。
“萃柏国的冬天特别冷,有户人家穷得没饭开,连用火取暖也变成了奢侈。为了保住一家人的性命,农夫看向八岁的女儿,在三个小儿子和最后一个女儿当中,他只能选择牺牲女儿。”
岳莲瞥了樵默一眼,见他彷如没有听见般,仍旧在忙手上的活。
“那天之后,女孩清楚地记得母亲流泪的样子,也记得父亲接过钱后,走出院门回头望的不舍眼神。那一刻,她明白为什么姐姐们一一不见了。
那户富人家里,有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管家。
女管家皮肤白皙油亮,有一头油润的黑发,两片薄薄的嘴唇旁,有两条似明显又不太显眼的皱纹。
那张脸不笑的时候,会使女孩感到有些在意,但只要女管家不骂她,八岁女孩就安心干活。
刚开始,女管家不怎么管她。八岁女孩总是认为,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,就可以成为朋友,只是不一定能成为深交而已。
而那位女管家是个性格急躁,却又让人感觉她做事很认真的人,她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,对自己严格对他人更严格。
只要别人做得稍微不够认真勤快,女管家就会发怒骂人。女管家认为给了别人一定的宽松时间,别人应该学会了如何做得更好才对。
但对于有些人来说,女管家给的学习时间,只是刚开始不久,而女孩就是其中之一。
新来的除了长者外,不论男女被打被骂,那是家常便饭。
女孩以为日子久了就会好起来,谁知道那种痛苦难熬的日子,她忍受了两年,情况依旧没改变。
女管家似乎很喜欢虐年轻人尤其是女孩,总是找借口折磨人不给饭吃。
没有人会选择逃走,因为那样做会累及家人,而且成功逃走的可能性很小。
但是,那个女孩很顺利的离开了那里。
女管家早就看她不顺眼,后来把她换给了两个人贩子。
从此,她跟着两个人贩子,与一群被拐的孩子,过上了四处奔波的生活。
那个女孩被人贩子要求去偷去抢去乞讨,没有完成任务就会被骂被打被罚没饭吃。
他们穿越风沙,趟过急流,顶着酷暑,风雨无阻地在各国之间游走,说是谋生更像是逃亡。
没有一个孩子能够逃出两个人贩子的魔掌,他们学会撒谎,学会骗人,学会偷窃,为的是不用再受打骂挨饿。
女孩从来没有放弃过重获自由的念头,直到她十二岁那年,他们来到了芳茶国。
看见一队驾驭白鹭的军队在山上露营,并且发现军队是在护送一件名贵宝物。
人贩子起了贪念,派了偷东西能力最强的女孩去偷。
面对军队,女孩深感凶多吉少,但她必须去偷。女孩偷过很多东西,所以她很惧怕官兵,更加不会想到向他们求救。
女孩用了一些小技巧,调虎离山的把营帐里看守宝物的人支开,得手后迅速逃走,但是很快就被发现。
后面是追兵前面是漆黑的山路,那一天下过雨山路很滑,女孩失足滚下山坡落入树丛里,宝物也随之丢失,她没有想过会以那样的方式重获自由。”
捣药声突然停止了,屋内随之陷入一片沉寂。
岳莲斜了一眼樵默:“听到这样的故事,你会不会感到惊讶?你觉得偷东西的女孩有罪么?”
也许是对黑暗的世间心存怨怒,而一时激动把秘密都说了出来。
也许是对樵默是罪人一事仍然很在意,想撬开他的嘴巴了解详情。
总之,岳莲说出这个故事后,心里有些后悔。
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?!”
岳莲没想过樵默会这样问,而且她觉得其语气不对劲,她从没听过樵默说话时语气急促激动,似听到仇家下落一般。
“当然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!”
他又问:“那个讲故事的人,你是在哪里见到的?”
岳莲越听越觉得不对劲:“这都过了多久了,我哪里记得嘛?就算记得那个地方,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那个人叫什么名啊!这只是个故事,你那么激动做什么?难道你认识故事里的人?”
对于此事,樵默没有再多说一句。
岳莲擦了一把额上的汗:他这反应真是出乎意料!果然人还是会比较留心听别人讲悲惨的故事吗?但愿他不会因为女管家的样子讲得太详细,而怀疑那个女孩就是我!
阳光透进屋内,四周变得越发明亮,没有了刚才语气激动产生的紧张感,屋子里只剩下不紧不慢的捣药声音。
第二天早上,岳莲独自坐在小溪边,她手里拿着的一小束鲜花,一片一片的花瓣飘落在溪流上。
“姐姐!你在玩什么?”
她耳旁忽然传来小男孩的声音,只见昨天还被母亲打骂的小流,此时正一脸灿烂笑容地坐下,把两只光着的小脚浸在清凉的水里。
岳莲看了他一眼,继续撕花瓣,“你今年几岁了,怎么老惹你母亲生气?”
男孩看着她奇怪的行为,回道:“我今年十岁,我不是想惹母亲生气……她总说与其在外面乱跑被妖怪吃掉,亲手打死我算了……自从我的姐姐被食**妖吃掉之后,她就变得不许我独自出门了。”
他捞起了飘落到近处的一片花瓣:“姐姐,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
——食**妖!每隔六十天觅食一次,越饱越凶残的妖怪!莫非他母亲担心食**妖惦记着她家的肉?
岳莲的手指从花瓣上移开,她把那束只剩一朵还带有花瓣的“鲜花”放在一旁,对男孩笑道:“姐姐问你,你知不知道樵默几岁?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白头发的少男少女?”
小流眨了眨眼睛,他低头想了想,“正是因为樵默长得特别,所以才会经常被小孩子们嘲笑,而大人们则不愿和他说话!村长带他来的时候,只说过他是个樵夫叫做樵默,其他什么也没说。”
环视着早上温暖阳光下安静的小山村,岳莲心中不禁疑惑:想用隐居山林、民风淳朴来改变一个罪人?这哪里像是在受罪嘛!难道是想让生活在诅咒阴影下的人,长期忍受被歧视的感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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